11
提姆拿起那个眼罩，它的左上角破了一块，像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蝙蝠。
他太熟悉这个形状和这个质感，在他的罗宾生涯中曾无数次的在手中抚摸着它们流线型的形状和漆黑光滑的表面，他见过这个款式，它几乎被摆在蝙蝠洞最明显的地方，每个被允许进入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它，就摆在一个破碎的罗宾制服上面。
现在他可以确定，那只是个替代品罢了。
杰森。他在心里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布鲁斯的第二个儿子，第二次让他感受到痛失挚亲的人，他要怎么叙述这件事，用什么样的口吻，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能让这个尚未从人生第一次重大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孩子明白这是他必然要经历的另一件痛苦万分的相似经历。
“我不确定是否该由我来告诉你这个。”最后他轻声说。
“这不是你在这个年纪能了解的事情。”
12
“你在做什么？”
达米安停下了侧踢的动作。
“你看不懂吗？训练。”达米安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孩，短发，穿着他的套头衫和短裤。
奇怪，他看起来好瘦。达米安眯着眼睛想，也许是衣服不合身的原因，肩线掉落在肩膀外面，袖筒明显长了一截。
布鲁斯看了一眼摇晃的沙袋，一时间张口结舌。
他在碰他的鼻子，他感觉焦虑时候就会这样做。
达米安等着他，他的手指搓着长出一截的腰带，脚趾扣着地毯，但是他神奇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看着眼前矮小的男孩，等待着他下一句话。
“我能和你一起吗？”他最终小声的说，阳光透过窗棱打进来的光线太亮了，烤灼着他的手背，他盯着那一小块光斑，余光瞥见地板上他们的影子被午后的阳光拉长。
“我不是在玩。”达米安干脆利落的说，但是他瞥见布鲁斯的眼睛，像是傍晚的湖水映照下天光渐暗的天空，它们发出的光辉那么明亮，他面部轮廓圆润，但是他知道那些线条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于是他咬了咬牙说：
“好吧，不过我没多少闲工夫。”
13
芭芭拉以前来过几次韦恩大宅，当然都有些合适的理由，感谢韦恩批准的奖学金，参加宴会，生日会或者是变装晚会，她没怎么见过在布鲁斯·韦恩外表下的他，当然除掉那些和宴会上的美女们调情或是在电视上发表励志感人的演讲时刻。
而此时她是以迪克的女朋友的身份来到这里，毕竟迪克是布鲁斯的养子，虽然外界传闻他们关系并不怎么好，但是带女友回家这种天经地义的行为也不会有八卦记者跳出来说布鲁斯包养了警察局局长的女儿，呃……其实这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迪克，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刚进大厅，芭芭拉就对迪克说。
迪克安静的侧耳倾听一阵，然后飞快的扔下了行李朝二楼的训练室跑了过去，他一步跃上三四级台阶，芭芭拉跟在他后面也只来得及看见一道蓝色的影子。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二楼的走廊里传来了迪克高声质问以及达米安大声辩解的声音。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因为这样你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迪克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二楼的走廊里。
芭芭拉上次见到迪克这样生气还是在杰森差点杀了达米安，她赶紧快走几步，嗓子里好像卡了个什么东西。
房间里，迪克正在和达米安对峙，两个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肯退让一步，阿福正扶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孩子坐起来，幼小的男孩脸色惨白，紧紧的捂住了鼻子，眼泪决了堤一般不断的从蓝色的眼睛里涌出来，而他的指缝里正往外冒着鲜血。
“哦，我的天呐。”芭芭拉跑过去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这该不会是——”
她想为孩子擦拭鲜血，可是他好像是被吓坏了或者被疼痛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死死的不肯松手，芭芭拉不想强行掰开他的手，只能先帮他擦着依然在不断流出的眼泪。
“是他要求我的，他求我陪他玩——”
“所以你就冲着他的鼻子来了一拳？！”
“我不知道他居然这么不禁打！”
“他从未像你一样被训练过——”
“你们两个！闭嘴！”芭芭拉忍无可忍的吼道，“要吵架去其他房间，想要帮忙的留下来，然后拜托有个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带着眼泪的蓝色眼睛望向了她。
“哦，不是在说你。”芭芭拉忍不住说，“能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吗？我知道很疼，但你这样我没办法处理它。”
男孩抽泣了下，但是还是把手从鼻子上移开了。
“我的天呐——”芭芭拉倒吸了一口气，达米安大概是冲着他的鼻梁来了一拳，鲜血从鼻管里往外冒着，糊的满脸都是，鼻梁上留着一道血口，看起来惨不忍睹。
“是我让他陪我玩的。”男孩的声音带着鼻音，“这不关他的事。”
达米安发出“啧”的一声，把头扭了过去。
14
“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达米安蹲在布鲁斯的床头上，布鲁斯穿着大一号的睡衣已经点亮了床头的台灯，他看了看达米安用光色披风裹着的红绿色套装，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第一次看见大象会自己踩在皮球上走的孩子。
“如果你说你会飞，我会毫不怀疑。”他不自觉的摸着鼻子上的胶布，白天的伤口隐隐作痛，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的鼻子里充斥着碘酒的味道和火烧一般的灼痛，他甚至担心过会失去它。
“啧”达米安撇了撇嘴，“童话书看多了的恶果，我们时间不多，如果我是你就去换一条裤子。”
布鲁斯的裤腿长了一截，他虽然已经卷了起来可是宽大的裤管还是会在走路的时候随时散开，这是达米安的衣服，而他足足比他大了四岁，而且这套睡衣无论从颜色上还是款式都不是他喜欢的样子，他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无论是父母尚在世时，还是阿福在照顾他，他们确保他的生活品质和个人需求达到最大限度的满足，穿的衣服比本人要大一码这种事在以前的阿尔弗雷德看来简直是一种侮辱。
他有点窘迫往上提了提，又想起来达米安还在看着他，于是他松开手，简短的说：“不。”
“我喜欢这套衣服。”他说。
“好吧……”达米安扫了他一眼，然后从床头上跳了下来。
“如果你拖后腿，我可不会管你。”他打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15
“哇。”
“别碰那个。”达米安伸手把跳到硬币展示台上的布鲁斯拽了下来。“那个倒下来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哇哦——”
“这是你五分钟之内说的第十二次，你难道没有什么别的想说吗？”
“这简直和我梦想中的一模一样，我是说，这可能存在吗？我是有想要过一个恐龙模型，可是阿福说家里放不下——”
“——很显然长大之后的你自己实现了这个梦想。”
达米安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他坐在中央电脑前面的椅子上，两腿叉开，就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一样，正在陶醉的给惊讶的孩子展示着这里的一切。
布鲁斯正待在那个巨大的恐龙模型下面，敬畏的把手放在它巨大的后爪上，听到这话忍不住转过头来，“你是说，这里是——”
当然，当然，没人能完全了解他的梦想，甚至有些东西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比如这些展台排列的顺序有些像他很喜欢的那本机甲百科全书里的样子，而那些闪着蓝色荧光的电脑看起来竟然和漫画里海盗船长宇宙船里的样子出奇的相似。
这世界上还有谁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想要什么吗？
他惊叹的参观着这些由未来的自己打造的洞穴，连成一排的各种式样的黑色汽车，吊在半空中的飞行器，玻璃展柜各色的制服。
蝙蝠侠？
他们叫的是这个制服里面的人吗？那个人把头盔戴在脑袋上，两个尖尖的耳朵和黑色的披风看起来真像只巨大的蝙蝠。
他敬畏的仰头看着展示柜里的蝙蝠侠制服。
他看起来真高大，简直和父亲一样高，只在这里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
他记得那个洞穴，成群的蝙蝠在他身边环绕，他曾以为自己那样的接近死亡。
然后他一度对这种黑色的小生物避之不及，阿尔弗雷德想了各种办法来防止它们钻进大宅里面，但是没有用，蝙蝠好像是从房子内部自己钻出来的一样。
他继续看着那些摆放着制服的展览柜，有几件色彩异常鲜艳的制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
达米安从电脑上抬起眼睛，“罗宾的制服。”
“我是说有字的这一件。”
“哦，杰森·陶德的。”
“那是谁？”
“另一个罗宾，接在格雷森后面的。别吵我快要找到格雷森他们去哪了。”达米安头也不抬飞快的敲击着键盘。
布鲁斯没再问下去，他把手放在玻璃罩上面，仔细凝视着这一件与众不同的制服。
Ha Ha Ha! Jokes on you,Batman!
不知道哪里的蝙蝠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把远处暗河流动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他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感觉山洞里的水汽刺痛了他的皮肤。
“哈！我搞定了！”身后的达米安忽然敲着键盘说，几乎把他吓得跳了起来。
“什么？”
“我搞定了，格雷森以为能屏蔽我，但这只证明了他有多么蠢。”达米安倒在椅子里转了一圈，得意洋洋的把脚放在控制台上。
“他去哪了？”布鲁斯从达米安脖子旁边看到屏幕上蓝色城市地图上面的红点。
“企鹅人的地盘。”达米安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划着屏幕上一小块地方，“像只追寻着猎物的猎犬一样，只知道跟着气味走，要我说这只肥鸟根本就对氪石没有兴趣。”
企鹅人？布鲁斯瞥了眼达米安的表情，他看起来并没有解释的欲望，就好像他理所应当应该知道他说的这些。
那是什么？动物园表演吗？
“我在海洋馆里见过企鹅，不过氪石是什么？一种鱼的名称吗？”布鲁斯又开始摸着鼻子，他尽量让疑问的口气听起来自然一点。
达米安楞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他飞快的在电脑上调出了企鹅人的照片和氪石的各种资料。
他指着那块绿色石头说：“就是这种小东西，全世界只对大都会那个会飞的保护神有害。”
他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S”，“你见过他，叫卡尔的那个。”
“哦，所以企鹅人想要它？”
“不，格雷森根本就搞错了。”达米安笑着调出了一个人的画像，狰狞的红色大笑的嘴，绿色头发和紫色的西装。
简直是噩梦一样的配色。布鲁斯想。
“只有这个人才会疯到这种地步。”
然后他转过头来，一个大大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
“想去自己把他拽出来扔到格雷森脸上吗？就我们自己去解决。”
布鲁斯看了看达米安身后电脑上的蝙蝠标记。
然后他点了点头。
达米安朝他扬起了下巴，露出了个“我就知道”的表情。
“还有，去挑一件合适的制服，老天知道宽松的睡裤会害死我们的。”
TBC
